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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-精分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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番外-精分賀

傳聞說,人在死後魂魄會留在世上七天。

如果執念過重,可以選擇留在世上四十九天。

這些天裏,你可以選擇留在家裏或者留在你最想跟隨的人身邊。

神愛世人,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機會。

我在死後,也面臨這一選擇。

負責帶我離開的神問我,你要做出哪種選擇。

選擇留七天,你在之後可以選擇重新投胎。也可以被放到平行時空裏,帶著所有的記憶,重新來過。

選擇留四十九天,你會在重新投胎後魂魄不全。被放在平行時空裏也並不會擁有所有的記憶,你只能一點一點想起來。

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七天,我是一個商人,當然會選擇對我最有利的投資。

但我在重新投胎和平行時空的選擇裏猶豫了很久。

神說,這兩項你可以在第七天的時候再選。

我同意了。

第一天,我選擇留在迅迅身邊,因為我不想見到任何其他人,尤其是那個背叛我的人。

可是,她也在那天一直在迅迅的身邊,她逗迅迅,逗著逗著,就哭了。

她說,爸爸離開我們了。

她抱著迅迅一直說,一直哭。

她以為這樣我就能原諒她嗎?在我死後攝像頭都已經拆除,她這樣假惺惺的做戲給誰看?

迅迅並沒有哭,他好像能看到我,對著我的方向一直喊爸爸,爸爸。我走過去用虛幻的身體摸迅迅的臉蛋,說,爸爸在這。

迅迅樂呵呵的笑,上方有成串的淚穿過我虛幻的手落到迅迅臉上。

我的手像是被燙到一樣,驚慌的顫著收了回來。可是,魂魄是沒有知覺的。

她看著迅迅看的方向,與我對視。她看不到,我也沒躲。

她問,迅迅,你能看到爸爸嗎?爸爸在哪?爸爸在哪?

她把迅迅弄哭了,保姆來抱走了孩子。我應該跟著保姆走去哄迅迅。

可我像是被定住了一樣,動彈不得。她癱軟著跪坐在地上,雙眼哭的像血一樣紅。她怎麽可以裝的這麽像?如果真有這麽在乎我,為什麽要不顧我的感受去和石泰禾茍且?念及此,我出去客廳找迅迅。

過了很久,她好像平覆了情緒,從迅迅的房間出來對保姆說,帶迅迅去睡覺吧。接著她就回了臥室。

她已經不需要再偽裝了,我想知道她會不會再出去,會不會再給石泰禾打電話。於是跟著她回到臥室。

她像行屍走肉一樣的洗澡,洗漱,來到書房。就那樣幹坐著,對著桌上我們的照片。過了一會兒,她迅速收起我們的合照放到抽屜裏。

我冷笑,看吧,她果然是在做戲。

我憤怒,看吧,她果然不想再見我。

她又趴在桌上哭了。

她有完沒完。

我心煩意亂,去迅迅房裏睡了一夜。我不會再和她同床共枕。

第二天,我想去天堃看看,那個我奮鬥一生的地方,我的輝煌和榮耀都在那裏。

神說,不管我願不願意,我只能跟在一個人的身邊,這個人是誰都可以。如果我的身邊沒有人,我很快就會消失。

雖然我不情願,但我只能選她。

只有她能帶我去到我想去的地方,只有她會去我想去的地方。

早晨在餐桌上,她看起來沒什麽精神,像是一夜沒睡。

她坐在自己常坐的位置上,沒有動早餐,呆呆的看著我平時坐的位置。

她的眼神眷念的落在我身上,我以為她看到我了,慌忙起身離開了座位,從側面看著她。

她剛拿起我平時最愛吃的三明治到嘴邊就又要哭,可忍回去了。她放下了三明治,起身去公司。

她通常是自己開車,我跟上她,坐進了後排。我並不想跟她坐在一起。

尤其是,她邊開車邊哭,我真的很心煩。

為了不在後視鏡裏看到她的臉,我始終看著窗外。

在天堃,也是她在哪裏我就在哪裏,只有她能帶我回家,我不知道她會什麽時候離開公司,所以不得不跟著她。

她的性格太急躁了,天堃的事顯然她應付不來。她看起來很辛苦。一直都是這樣嗎?可她在我面前卻看起來很堅強,看起來讓我覺得我能夠信任她。

有人找到她,又和她吵架。說她為了擺脫Norman在他車裏□□,問她怎麽可以變得這麽壞。她怕我懷疑她 ,傷害了一個暗戀她的人。我完全不知道這件事,她怎麽又瞞著我!

但是,Norman想帶她走?他也敢?!

她的姐姐都在質問她為什麽這麽自私,為什麽為了博得賀峰的信任什麽都肯做。

我跟著她離開公司到了心理治療所。她在看心理醫生?

醫生說,節哀順變。

醫生說,賀太,賀生已經走了,你別這樣。

她在這裏哭的語無倫次。

她說,我應該在他身邊的,我可以叫救護車。

她說,我應該早點讓他來看醫生的,我應該強迫他來的。

她說,他為什麽就是不肯相信我。

我在他生了孩子後被綁架,她患了產後抑郁,我不知道。

她在這段期間,被我趕上天堃主席的位置。

說不定,她在醫生面前也是演戲,我讓自己這樣想。

怎麽證明她沒和石泰禾在一起?誰能證明?我憑什麽相信她?

她幾乎一天沒有吃飯,傭人說這樣不行,她還有迅迅。

於是,她坐在我的位置,吃了晚飯。

她照常去迅迅的房間陪迅迅玩,迅迅和她玩的很開心。

迅迅的眼睛很像爸爸,玩著玩著她忽然捧著迅迅的小臉蛋這樣說。

分明是像你。我開口說話了,還是笑著。迅迅總能讓我放下防備。我被自己的話驚醒,我怎麽能背叛自己的恨呢?我怎麽可以被這種假象迷惑呢?

說完這句話,她就沈默下來,親了親迅迅的臉蛋和眼睛,上樓了。孩子交給了保姆。

我照舊跟著她看她要幹什麽,我一定會找到她背叛我的證據。

她依舊沒有出門,也沒有聯絡任何人。她看起來好孤獨。她在浴室哭的好大聲,她第一次在家裏哭的這麽大聲。

出來後,她原本想去書房,可到了書房門口卻止住了腳步,轉身回到了床上。她最近總是這樣,好似失了心神,渾渾噩噩。

她躺在床上,背對著我常睡的位置。我準備下樓去迅迅房裏。她卻轉過身,手放在我的位置上輕輕摩挲。她沒有哭出聲,只是安靜的流眼淚。

我在沙發上坐了下來,抱起雙臂審視著她。

她在夜裏踢開被子,露出光潔纖細的小腿,瑩白的手臂緊緊抓著被子,柳眉緊蹙。

她睡得極不安穩,她一直在叫我的名字。

我煩躁極了,她怎麽這麽沒用,公事處理不好,自己也照顧不好。

我皺著眉走過去,伸手為她蓋被子,一下,兩下,我碰不到。

老公.....她的聲音由沙啞變得柔和,原本緊蹙的眉舒展開來,她笑了。

她夢到了什麽?夢到我她還會笑麽?

我好像被這片刻的溫暖蠱惑,在床邊坐了下來,一整夜。

我說,我在這。

她在早上猛然驚醒,差點碰到我,我嚇得站起來。

她看到我睡得床榻是空的,眼裏瞬間失落晦暗起來。

第三天,她還是沒有吃早餐,我在的時候,還能管管她。我不在了,沒人管的住她。

她開車出門了,我在這一天坐在了副駕上。沒什麽別的原因,她出過車禍,現在又精神狀態不好。如果再犯了錯,可沒有人再給她善後。

她驅車來到了畫廊,她怎麽知道我想來畫廊?

她沒有過問畫廊的經營狀況,只是坐在那座雕塑前,一整天。

她開車的方向不是回家。怎麽,終於忍不住要見石泰禾了麽?我決定在他們一見面就掐死她。不能讓石泰禾死,如果都死了,他們不是還會在一起?我沒那麽蠢,我要讓她來見我,被我折磨。

她回了康家,我松開握了一路的拳頭。

她來看望生病的白筱柔。白筱柔經常忘記事情,她在我們的結婚照片上標記上女兒、女婿。照片裏的我和她看起來真的很幸福,那是我一輩子最幸福的時刻。

我在婚禮上吻上她的那一刻,真的想過什麽都可以為她做。

是她毀了這一切。

第四天,她去了一趟天堃,處理了一些公事。上訴遺囑問題,她覺得我對她不公平,她不明白為什麽遺囑要帶進來Constance,她覺得自己付出的所有努力都沒有得到我的回應,我還是不信她。

看吧,她就是貪圖我的錢,我這樣告訴自己。我不認為自己沒信任她,我不認為自己有錯,錯的都是她。

從天堃出來,她著手辦理葬禮的事情。她認為自己是賀太,這一切都應該她來決定。她討厭Terrence,不讓他插手。

他們兩個之間,我向來沒辦法,手心手背都是肉,我已經對她足夠偏心了,她還是不滿足。

晚上回家,她陪迅迅玩了一會兒,上樓了。她真的是一個好媽媽,迅迅是我們來之不易的結晶。

洗過澡後,她拿了兩瓶酒,翻出結婚錄像帶在沙發上看。

她醉的不省人事,眼角還掛著淚,錄像帶在重覆播放。我也坐在沙發上,看了一夜。

第五天,她在早上被傭人的敲門聲叫醒,傭人叫她吃早餐。喝了那麽多,怎麽可能不頭痛。她捂著頭回應傭人,說一會兒就下去。錄像帶還在重覆播放。

我賀峰,願意娶,康雅思為我合法妻子。

原本捂著頭的她仿佛被這聲音吸引,她低聲回應,我康雅思,願意嫁你賀峰為我合法丈夫。

我安靜的看著她。

我去給她找緩解頭痛的藥,藥找到了,我碰不到。

她下樓陪迅迅玩了一會兒,出奇的吃了早餐。但是沒有出門。她回到了樓上,又拿了兩瓶酒。吃飯是為了喝酒,不然胃難過可能喝不下這麽多。她仍舊在看結婚錄像。

看著看著她忽然猛地打碎酒瓶,拿著玻璃碎片放在了自己的手腕上。

你想幹什麽,我說。

我去抓她的手,我去抓玻璃碎片,可我碰不到,我還是碰不到,我碰不到。

我只能喊,你以為死了就能擺脫對我的愧疚嗎?住手,我不準你這麽做。

我氣急敗壞,我跑到樓下呼救,沒人聽我說話。

我四處找神,叫神出來制止她。

神終於出來了。

神問我,你還覺得她對你是愧疚嗎?

我說是,我要讓她愧疚的活著。

神嘆息一聲就消失了,在那一刻,樓下傳來迅迅的哭聲。她被哭聲喚回了理智,扔下玻璃碎片去樓下看迅迅。

我松了一口氣。我摸迅迅的臉蛋的時候手還在止不住的抖。

我告訴迅迅,纏著媽媽,別讓她離開你。

第六天,她在歌劇院包場,坐在我們曾經坐的位置上。

I live in her than I live in myself.

當這句歌詞再次回蕩在歌劇院的時候,我側著頭看向了她。

我坐在她旁邊,我站在她面前,我握她的手,我穿過她的身體擁抱她,我希望她能看到我。

我仍舊在她身邊,她哭什麽?

她永遠有能力改變我,明明第一天,我還在恨她。

今天,我開始恨我自己。賀峰,你再也無法幫她做任何事了,你真無能。

沒能等到第七天,我在第六天晚上重新做出選擇。

我要留在這裏四十九天。

神什麽都沒問,答應了。

第七天,是我的葬禮。

她一直在我的屍首旁邊守著我,一點也不害怕。Terrence又來和她吵架,Constance也來了。Constance是好意,可她卻像個刺猬一樣。她的情緒是崩潰的,幾個人都紅了眼,她以賀太的身份趕走了他們。

我希望Constance能原諒她,我希望別人都能像我一樣無條件原諒她,她很辛苦。

賀太的身份很好,可以在我走了以後也能繼續庇護她。

她一向以身為賀太為榮,以我為榮。她覺得我是最厲害的。在我死後,她仍是這樣想。

好像,她從來沒有變過。

我漸漸意識到,她真的只會聽我的話。

我漸漸意識到,她還愛我。

我漸漸意識到,變的是我,我的愛變成了最殘忍的傷害。

在這以後的每一天,我都在她身邊寸步不離,尤其是她獨處的時候,我總是戰戰兢兢。

我跟著她去天堃,跟著她回家,跟著她去畫廊,跟著她去心理治療。我的死,讓她病情加重了。

直到有一天,她去找了石泰禾,我的恨意再度湧現出來,我覺得自己又被她玩弄在股掌。

讓我一會兒恨她,一會兒原諒她,一會兒又恨她。

他們什麽都沒做,石泰禾因為她眼睛看不見東西了,是我造成的。

他們之間真的清清白白。

我在回去的路上,一路都握著她的手。

我在晚上開始和她同床,她總是夢到我,有時哭,有時笑。

我在她哭的時候輕輕抱著她,她好像能感應到一般,很快就舒緩了情緒。

第四十一天,迅迅被害死了,是宋世萬做的。

原來我的綁架也是宋世萬做的。我又痛又恨,如果有機會重來,我一定讓他死。

我們的孩子也沒有了,那麽鮮活可愛的一個生命,一個能給人帶來生機的生命。

她不再去心理治療了。

第四十八天,她好像都不會哭了,冷靜的處理完迅迅的後事,收拾好迅迅的房間。她去天堃打點好一切,她去畫廊又坐了很久,接著去康家看了父母姐妹,她悔恨自己的所作所為,放下了一切。

通常,她洗澡的時候我不會跟著。但是今天她帶了酒進去,我擔心她喝醉被水嗆到。

她真的已經不會哭了,只是紅著眼睛,躺在浴缸裏一杯一杯的喝酒。

嫌倒著麻煩,就把酒杯扔在地上。

會紮到腳的,我說。

她才不管,她直接拿著酒瓶繼續喝,全都喝光了。

溫暖的水汽讓她顯得有些朦朧,她忽然笑了,沒有靈魂的笑,空空的。

她□□著身體從浴缸裏出來,踩著碎玻璃,來到洗漱臺。我的剃須刀在洗漱臺,她一直沒有收起來。用電動剃須刀刮不幹凈胡子,吻她的時候胡子紮到她,她會抱怨,會躲。所以我一直用老式的剃須刀,平日裏她會親手替我換刀片。

她像往常一樣取下刀片,腳下全是血,她仿佛沒有知覺。

她用花灑沖掉腳下的玻璃碎片,像在做著什麽儀式一樣。

沖幹凈,她又重新躺回浴缸,浴缸裏腳下的水很快一點點變紅。

還有一瓶酒,她喝完了。忽然開口說話。

她說:Martin,你在嗎?你一定不在吧?在也不必回答,因為我只是想你,沒想逼你回答。我知道你不想理我。

她一邊說,一邊拿刀片割開了手腕,血流如註。

我跪在浴缸旁邊,渾身顫抖著握著她的手腕,一遍又一遍的重覆。

我在......

我在回答......

我想理你......

Jessica,求你了,停下來。

我嘶喊著叫神,神不出現。

我眼睜睜的看著她,割開手腕,把血流幹。

浴缸觸目驚心的紅,那麽純潔,容不下我的悔恨。

我痛的佝僂著,靈魂都在顫。真不公平,死了也會痛,靈魂也會痛。

我的手仍無濟於事的握著她血跡已經漸漸幹涸的手腕。

神出現了。

滾,我說。她已經死了,你還來幹什麽?

神不說話,只是安靜的蔑視我這個如螻蟻般的凡人。

我歇斯底裏的問,神不是愛世人嗎?為什麽不救她?她還那麽年輕,她那麽美好,那麽聰明,那麽堅強,為什麽不救她?

神說,是啊,她那麽堅強,也被你摧毀了。

神說,賀峰,你知錯了嗎?

神說,賀峰,其實你也是受害者,沒人會怪你,她也不會。她愛你,所以對你的痛苦感同身受,所以她一直留在你身邊陪你。

神說,神愛世人,神不忍心看她痛苦,也給她重來的機會。

神說,也不忍心看你痛苦,你做出剩下的一半的選擇吧。

投胎,我就可以永遠遠離這份痛苦了。平行世界,我只會帶著殘缺的記憶。

神說,記憶,不僅是殘缺的,而且全是帶著恨的。因為多疑,是你的業障。重新來過,是給你機會破除它。起碼對她。

我問,現在的記憶呢,死後的。

神說,我說過了,所有美好的,你都帶不走。讓你知錯,即是美好。

所以,即便我進入了平行世界,也未必能改變什麽。

神說,你想改變什麽?仇恨的記憶足夠你避開綁架了,你還會是香港首富。

我說,我要她。

我不能帶著誤會和恨。

我了解我自己,這種記憶會讓我避開她。

神說,你覺得恨就只是恨嗎?你這麽有智慧的高級靈魂,想不明白這個道理嗎?

神說,避不避開都是你的選擇。

神說,你破障的機會,來自於她。只有愛能化解這一切。

神最後問:投胎還是重來?

我說,重來。

神說,哪怕重蹈覆轍?

我說,哪怕重蹈覆轍。

神說,她可能不會選你,她也有選擇的權力。

我在哭,我不知道靈魂是不是有眼淚,我顫聲問神:......我需要付出什麽代價才能讓她選我?

神給了我當頭一棒,神說:賀峰,你至今還在懷疑。

她在死後毫不猶豫的選擇了七天,回到平行時空。

從你們相識至今,她始終都在走向你,一步都沒有退縮過。

你還在輕易的懷疑她不會選你。

你多疑,你覺得自己大她很多,你心底覺得不配。退縮,患得患失的一直都是你。這麽辛苦,你何必害人害己,不如就放下。

我說:我願意,不覺得辛苦,我和她在一起很快樂。

我曾經試過放下,我耗盡一生的清醒和自制想切斷對她的感情,可我最終還是她結了婚。

我想把最好的都給她,我想讓她幸福。

造成今天這樣,我不想的,我真的不想。

神說:現在就是你放下的機會,這個機會不需要你付出任何的努力。你只需要做選擇。

我泣不成聲:我不想放下,我愛她,我真的很愛她......

神嘆息:你不能再難過了,痛苦會讓你六神無主。如果靈魂散落,你的記憶會更少。

神的身影開始變得虛幻,我的也是。

神說,希望你珍惜。

神說,神愛世人,也希望你愛對方,也愛你自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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